春节写的几篇日记之一,自己很喜欢,特贴上来与君共享.
我终于又回来了,在离开老房子十八年后的某个冬天,雪依然在下,一片又片,仿佛一粒未落定的尘埃跌进了我的眼睛。
二十六年前,就是在这个地方,那一声清晰的啼哭印证了我来到这个世界,听说那年寒冬的那个清晨,雪下的很大,所有残存的颜色都在皑皑白雪中完全消失。
二十多年的光阴瞬间就过去了,镇上爬满青苔的容颜是一成不变的,流逝的只有时光和记忆。
记忆里,老房子门前有棵高大挺拔的泡桐树,夏天到来的时候,小伙伴们用竹条缠绕上蜘蛛网抓知了,大片大片的泡桐叶子成了我们夏夜纳凉的好地方,而母亲每天则神色怆然地站在泡桐树下等待风尘仆仆归来的父亲。
老房子后面是一大片的竹林,童年的时候这片竹子不知带给我多大的欢乐。我经常在午后兴高采烈捡到一本小人书,在黄昏哼着歌穿过绿色的竹林,我就是这样每天在竹林之间走来走去,把时光年复一年的走掉,没有人告诉我,我的竹林不在了,我没来得及和它告别,它已经被轰鸣的挖掘机夷成了平地。
我恍惚看见一只麻雀穿过屋檐下的雨滴,孤独在落在木门的阴影里。麻雀对面是一壶快熬干的水,还有一个静静趴在草席上的孩子,。黄昏、雨滴、和生病的孩子,可以组成我童年时代最常见的场景。
事实上,我很少怀念童年,童年时代我经常赤裸身子穿着裤衩光着脚板坐在门槛上心事重重的咬着手指甲,父亲在很远的地方工作,母亲操持家务,每天陪伴我的只有那只瞎了一只眼的老狗,老狗总喜欢舔我的光脚丫。舔的我痒痒地,那是我最快乐的时光。
老狗的主人是老四爷,四爷爷是夏天也要穿棉裤的,日复一日歪在泡桐树下的躺椅上,眯眼听收音机。收音机常年不关,那眼皮也是常年不曾睁开,整个人成了老树的一条根,活着,但一动不动。
八岁那年,全家搬迁了,我很少有机会去老屋了,但它依旧是我多年来割舍不下的牵念。十八岁那年我去了外地上大学,临行前我又去了趟老房子,这座老屋历经沧桑,一年年已不再是旧时的模样,我孤独地矗立好久……
腊月初三那天,母亲打电话来说老房子被拆迁了,这些年来时不时会传来老房子将要拆迁的消息,母亲和我都会黯然神伤好一阵儿。庆幸的是,谣传一次次化为乌有。这一次它终于逃不脱被拆迁的命运,儿时常常玩耍的那条仄逼的小巷,早已被大马路掩盖,老屋门前那棵参天的泡桐树也早没了,曾熟悉的亲朋好友或者没了,或者各散五方,那魂牵梦萦的乡愁乡情,都成了随波逐流的浮萍。
雪依然在下,一切都沉浸在密不透风的哀伤中!这些年一直在外面漂泊,渴望着能在异乡有个属于自己的巢穴,家的渴望加深了我对早已荒芜的老房子的忧伤,春节过完我又该踏上漂泊的旅程了,离开老房子的时候我痴痴地幻想着,某年某月某天,我依然光着脚板,依偎着那只老狗,细细思量着回家的路究竟有多长……